本文转自:衢州日报
引言:传统农业如何走向现代化,道路有千万条,但终极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提高土地效益,让农民有实实在在的获得感。在保持现有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不变的前提下,通过设置各种有效载体,提高农民的组织化程度,激发人的主体作用,提高土地资源利用效率,植入新技术、新观念,让农业产业既高质又高效,让农民看到农业现代化和共同富裕的美好前景。在农村这片充满希望的田野上,值得我们进行更多更深入的探索和实践。
葛志军
“产业兴旺是解决农村一切问题的前提。”而农业是最接地气、最基础性的产业。实现乡村振兴,振兴农业是绕不过去的一个话题。在这个过程中,作为推动乡村振兴的主体和成果共享者,农民的现代化是实现农业产业振兴的关键。
劳动者、劳动工具和劳动对象是生产力的三要素,也是推动传统农业向优质高效现代农业转型必须关注的三个重要方面。数千年的农耕文明传承,一方面形成了农民对土地的高度依赖,另一方面根深蒂固的小农意识和分散经营模式又进一步拉开了与现代农业发展要求之间的差距。通过提高劳动者的组织化程度,培育合作共享理念,带动劳动工具的现代化和劳动对象的高效回报,最终让农民成为体面的职业、让农业成为有奔头的产业、让农村成为美丽幸福的家园。这是推动农业农村现代化,实现共同富裕的有效途径,也是乡村振兴中最具挑战性的任务。
近些年来,在衢州农村通过“政府引导+农民自发”,探索形成了一批有助于提高农民组织化程度和农业规模经营的合作模式,其中蕴含的具有普适性的经验,对有效破解在推进乡村振兴过程中遇到的现实问题具有启示意义。
互助合作,
有效整合人力资源
劳动者是农业生产中最活跃的因素。随着城镇化的不断推进,农村人口,尤其是青壮年劳动力大量转移到城市后,农村劳动力短缺和日益老龄化,土地大量抛荒、肥力下降,提高农业生产率面临诸多困难。
笔者在下乡调查时发现,不少村庄尤其是一些偏远的山区村,在家的劳动力以六七十岁的老年人为主,有地无人耕种成为普遍现象。有位村支书说,在他们村里,六十岁是青壮年劳力,七十岁是正劳力,八十岁挑担挖地样样行。
针对这种农村人口结构的变化,开化县大溪边乡和林山乡等地开始探索通过互助合作方式,有效整合人力资源,组成新的农民利益共同体,在实现人力抱团的同时,推动土地抱团,提高农业生产效益。
大溪边乡上安村是个省际山区村,农业生产方面存在的问题具有典型性。该村成立了若干个“生产队”,在家的联户党员编入生产队,将村里留守劳动力按年龄和身体状况,分成三大类,同时将全村土地根据当地海拔高度也分成三大类。海拔高的土地由年纪相对较轻、身体状况好的村民承担耕种任务,中海拔的土地由年龄稍大的村民承担,低海拔的土地则由年龄大或轻度残疾的村民负责。种什么、怎么种,由生产队统一安排。推行这种互助合作模式后,原来已被放弃的位于高海拔的大片油茶林得到了重新开发,位于中海拔和低海拔的有限耕地也得到了充分利用,连片种上了红高粱。农产品由当地的专业合作社、农业开发公司收购,收益在村集体、生产队和农户间按比例分成,有效实现了村集体和农户的双增收。
林山乡禄源村探索的则是另一种模式。禄源村由原来的田后、外徐、梅岭、琅川等四个行政村合并而成。近几年来,因重大项目建设和下山脱贫的需要,不少村民易地搬迁安置。尽管山林和土地资源仍属于他们所有,却成了“飞地”,耕种极为不便。村集体成立专门的生产队,以代耕、代种、代收的方式,将这些外迁农民留下的山林和土地整合到一起,统一管理,收益按比例分成,有效地解决了人地分离带来的资源浪费问题。村党支部书记徐谷林深有体会地说:“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抛荒纯属无奈,通过村集体有组织地耕种和管理,让土地产生效益,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农村劳动力结构的老龄化趋势,在短时间内无法彻底改变。尤其是山区乡村的人口萎缩,更加剧了有地无人耕种的矛盾。像开化这些探索实践,让无序的分散经营变为有序的统一管理,把有限的劳动力资源整合起来,提高农民组织化程度,提升农业的可持续发展能力,是实现山区农业增效、农民增收的有益探索。
延伸服务,
提升农民职业技能
劳动工具的现代化在当下主要体现为新技术、新品种、新手段等的推广运用。目前农村现实存在的问题,归结到一点就是现有的劳动力资源与生产技术、土地资源之间没有形成合理配置。通过一定的合作组织形式,顺利地植入新技术,提高农业生产的社会化服务水平,从而提高农业生产效率、提升农产品品牌化,让分散经营的传统个体农民走向现代职业农民,或是另一种破题之策。
龙游县詹家镇夏金村的种粮大户董红专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承包土地,走上规模种粮之路。他不断创新生产机制,推广新品种、新技术,先后投资500多万元购置了收割机、耕作机、插秧机等农机具,实现了从种到收的全程机械化。他成立了浙江红专粮油有限公司,并注册“红专”大米商标,还建起了1200平方米的粮食烘干中心、大米加工中心,从种粮到加工,整个产业链延长了,效益也提升了。如今,夏金村800多人口中有100多人成为他公司种粮“流水线”上的一员。2015年,他又成立龙游红专粮食服务有限公司,提供种粮社会化服务,推行“土地流转+农业社会化服务+示范基地”的模式,为全县260多位种粮大户、2.5万余亩农田提供代育秧、代收、代耕等服务,还辐射周边万余农户。
开化一带的乡村历来有养殖土蜂的传统,但产蜜量低,而且经常发生蜂群出逃的情况。开化养蜂协会会长夏晨于2006年成立了开化县钱江源之春养蜂专业合作社,探索“协会+合作社+蜂农”等合作模式,统一采购供应社员养蜂所需的生产资料,统一技术培训、生产规范、质量标准、养殖品种,并对残疾人士、低收入农户开展专项帮扶。2020年开始,以自养、代养、委托管理等方式,全县15个乡镇71个村900户低收入农户选择了中蜂养殖。在夏晨的推动下,成立了全省首个中蜂土蜂蜜联盟,制定出台了土蜂蜜行业自律公约。目前,全县蜂群数量突破5.3万群,中蜂产业从业农户达3951家,产值突破8000万元,真正成为了促进当地农民增收、推动共同富裕的“甜蜜事业”。
农村特别是边远山区,劳动力素质普遍低下,固守旧的生产生活习俗,市场意识、科技意识和现代经营意识淡薄,对新知识、新技术、新方法、新理念认知水平低,农业生产还停留在靠天吃饭的阶段。通过龙头企业或专业合作社带动,将个体农民组织起来,使他们在现代企业的组织模式和制度框架下接受改造和洗礼,或者通过农村能人、技术人员的培训指导,引导农民转变观念、规范行为,提升综合素质,学习新知识、接受新思想、应用新技术,就能培养出建设现代农业所需要的“有文化、懂技术、善经营”的新型农民。
利益共享,
提高土地利用效率
不管形势如何变化,土地仍是农业生产的主要劳动对象。土地抛荒现象的出现,除了劳动力因素外,还有目前农业效益低下的内生性深层次原因。农业组织形态的缺失使个体农户无力也不愿去改善农业基础设施,致使农业缺乏持续发展后劲,比较效益低,农民增收困难。如何把农民组织起来,重新认识土地潜力,切实增加收入,是当下农村基层治理中实现强村富民的一个难点、痛点。
笔者在下乡调查中,有农民算了一笔账,一亩耕地如果长期抛荒,长了灌木、杂草后要重新清表,并培植熟土恢复肥力,至少要花2万元钱。这样的高成本投入,让个体农户望而却步。另外,很多灌溉水渠、机耕路等农业生产基本设施长期失管后已无法使用,更影响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
柯城区九华乡上铺村共有297户813人,青壮年基本外出打工,导致大量土地长期抛荒。2020年3月,上铺村对全村抛荒地进行集中流转,统一代种、代管,收成由村集体和农户五五分成。第一年流转了80来亩抛荒地,去年达到了200多亩,今年扩大到了300亩,实现了抛荒地流转全覆盖。笔者在调查中发现,抛荒地流转速度加快的背后是土地产出效益分成带来的内生驱动力。该村会计陈秀才认为,土地抛荒不是农民不爱土地,而是因为分散经营,基本的农业设施缺失,个体种植成本太高,不如进城打工。现在凭借这种模式,将部分农民组织起来耕种抛荒地,修复完善农业基础设施,土地产生了效益,慢慢引导农民重新认识土地价值,也为子孙后代保留可耕种的“黑土地”。
衢江区杜泽镇利用当地土地资源和水资源优势发展茭白产业,为消除土地抛荒和农民增收起到了积极作用。刚开始,农户分散经营,自产自销的传统模式,导致市场对杜泽茭白的认可度不高,价格偏低。2020年在当地政府的推动下成立了茭白产业农合联,会员有近百家,种植面积三千余亩。农合联专业合作社负责向种植户普及科学种植知识,提高茭白产量和质量。茭白成熟后,由专业合作社统一收购,保证种植户收入稳定。同时建起了茭白配送中心,将新鲜茭白通过冷藏延长保鲜时间,有效缓解了茭白市场的销售压力,价格比此前提高了一倍多,单位土地面积收益也随之增加。
分散的经营格局,致使农民不愿意进行农业技术改造和品种改良,导致农产品品质低劣,土地产出效益不高。此外,分散经营的个体农户根本无法规避小生产与大市场脱节带来的风险。只有提高农民的组织化程度,形成产加销一条龙、贸工农一体化为主要特征的现代农业产业体系,克服农户个体经营信誉度低、谈判能力弱、信息不对称、市场风险大的弊端,进而以规模优势提高农产品在市场上的竞争力,提高单位土地面积的效益,最大程度地保护农民利益。